他是高高在上的王，她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小宫女。

每天她都可以看见他从自己的寝宫出来，走到某一个妃嫔的寝宫，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。每次她都远远地看着，妄想着那个陪伴在他身边的人，是自己。

这个想法几乎是全天下女人的愿望，她也知道遥不可及，于是这个想法便被她深深地压在了心里。

他的贴身侍女小洁是个很好的人，她经常对她的同伴说，其实，王是个很孤独的人。

会吗？明明他拥有这么多。

月色撩人。

她坐在台阶上，轻抚着面前的古筝这是三年前唯一带进宫里来的东西。

幽幽的琴声从远处传来，他停下脚步，细巡着琴声来源，这场景，多么熟悉。

月光下的她微垂眼眸，用结满了茧的手轻弹着一曲动人琴歌。脚步声突然响起，她顿惊，怕又是一顿毒打。

对方却久久未有动静，她轻轻抬头，却更加害怕，在她面前的，是王。

“怎么不弹了？”他开口，眼前的女子微微颤抖着，一如多年前的她。

那晚，他临幸了她。

她不再是一个小宫女，成了他数之不尽的妃嫔中的一个。

太医给的药甚好，她手上的茧已渐渐脱落，犹记得他拉着她的手的样子，微微叹息的语气已足够让她面对那锥心之痛也毫不畏惧。

他甚宠她，每日搂着她批奏折，牵着她逛皇宫，值得一提的是，他从不问她的姓名，只知她姓莫，莫贵妃，很快便是莫皇后了吧？

他并未食言，册封大典如期举行，她身着大红凤袍，他亲自为她戴上凤冠。那一日，他喝了很多酒，那个从不多加言语的王，始终带着笑容。百官尽说，莫皇后带给天下莫大的福气。

她将喝醉的他扶进新的寝宫，为他宽衣擦脸，正欲解衣入睡时他却突然拉住她，“尹怜……”前一刻还以为自己在天堂的她，这一刻仿佛被打入了地狱。原来，她只是个替代品，尹贵妃的事，天下又有谁不知道？

夜无眠，她望者铜镜中的自己，反复地说，我不是尹怜，我是莫苑。

莫苑，莫怨。

醒来后的他依旧如常，上朝，批奏折，他没发现的是，她在轻轻地避开他。

他抬头时她已在榻上睡着，秀眉微抿。他起身，为她披上自己的外袍，然后在她的眉心，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。

“王确定是在为我做这些吗？”她突然开口，她一直醒着，对视着眼前的他，“而不是尹妃吗？

他怒，拂袖而去，从桌子上掉落的茶杯将她的手淋得通红，那双擦了一个月药的手渗出丝丝的血，而这些，比起那个人来，微不足道吧？

她推开他寝宫的门，众人求助地看着她，他却不看她，依然一杯杯地喝着。

她走至他面前，拿起眼前的酒瓶，从他头上淋了下去。

众人皆惊，跪了下去。

他醒了过来，拍桌而起，手中的剑已抵她胸前，再往前一点，她便没命。王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侵犯，即使他再宠她。

她笑，毫无畏惧地看着他，那个两天前对她极是宠爱的男人，如今要杀了她。

“王，请你记住，在你面前的，是莫苑，不是尹怜。”剑尖锐利地刺进她的心脏。他并未动手，是她迎上了他的剑锋，只要能让他记住自己，死又何妨？他看着眼前身着红袍的她，最后一道防线被刺开，原来在他心里最深处的，是莫苑，不是尹怜。

轮回几载，千年以后。

他是省内最有名的医生，医术高明，待人和蔼，第一次见到她时，便便是在医院。她躺在急救床上，面如白纸，先天性心脏病，除了移植，别无他法。

他成了她的主治医生，每天为她做例行检查，她笑嘻嘻地叫他“王大医生”。

“我会死吗？”她突然开口。今日的情况比以往更糟了些，他安慰着她：“不会的，相信我。”

她笑，惨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。

他推开房门时，她正倚在床上画画，待他走近时她便把画拿给他看：“好看吗？”

画上是一名女子，血染长袍，女子旁边站了一名男子，却看不清他们的脸。

“我听人说，前世被伤透心的人，今生心脏便不会完整，就像我一样。”

他没有由来地愤怒，厉声说：“胡说什么呢!

她似乎笑了一下，又恢复平静：“这画送你吧。”

他接过画，不语。

她的情况越来越糟，如果这个星期再找不到合适的心脏，她会死。

他看着眼前的检查报告，又望向她的画，手不知不觉地握紧。

她躺在床上，望着空荡的长廊，微叹。他说会陪她到最后的，他食言了，主刀的是另一名医生，听人说，他在两天前便已辞职。

郊外，一处墓地。

她将花轻放在他基前，身子微微颤抖，手中握着一张纸。

纸上只有几个字：今生，还你一颗完整的心。